亲历96台海危机：从“宁失千军”到“活捉林志玲”-断刀读书


作者：平叔
来源:老海军
引言
在1996年之后，台海危机的余波依然荡起历史的涟漪海柴角，其对于两岸民众心理的影响、对于解放军现代化进程的影响，一直持续到现在。
从1996到2018，给我最深的感触就是，当我们提到台海的时候，无论是军队和民间，我们的态度都越来越自信。
1996年，我们的口号是“宁失千军，不失寸土”，悲壮之余，也带着深深的无奈。
2003年，网上有传军方高级将领表态：“宁可台湾不长草，誓死也要台湾岛。”底气硬了起来，态度也同样僵硬。
等到了2014年，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年轻人已经将口号戏谑地改成了：“解放台湾岛，活捉林志玲”。
岁月流转，我辈军人曾准备誓死一战，收复台湾的决心，在下一代的眼中已经被披上了娱乐化色彩。我想，这就是随着我们国力、军力的上升，我们的年轻人有了真正的大国自信。
好了，感触聊完，让我们将目光再回到96台海危机时……

▲一张海航歼击机飞行员面部特写，照片翻拍自海军航空兵40年画册，该照片应摄于上世纪90年代。
壹
从北京到福建
生锈的战争机器和红了眼的军人
1995年开始的台海危机在1996年的春天达到了最高潮，那个时候沿海部队已经频繁调动，海军作为渡海作战的关键军中更是首当其中。海航总部机关也不断派员前往一线部队，掌握第一手情况。

▲从1995年开始暴走兄妹，我海、陆、空军大量部队因频繁演习，在东南沿海集结重兵。
3月初，我接到命令从北京前往浙江。离开的时候，我跟自己爱人只是简单地交代一句：“去出差，可能几天就回来，也可能要一个月。”没有说去哪里，更没有提及台海局势已经到了战争的边缘。
尽管上面的命令还没有下到我们这一级，但是军内对于此次部队集结目的的揣测一直没有停。机关的气氛一直很紧张，那时候办公楼里司令部的同事脸上都没多少笑，政治部也是每天在加紧传达中央指示、下发教育材料同时开始对基层部队做动员。
依稀记得离开那天刚刚刮过一次沙尘暴，搭我们去福建的运输机机长还埋怨了几句北京的天气，然后偷偷地向我们几个军官打听：“真的是演习？会不会打起来？”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毕竟打不打起来，我们这些小军官们说了也不算。而且有的时候战争的爆发，可能就是一点偶然的星火，或者一个偶然的决策。不过需要强调一点，在95、96年台海危机期间，在海航政治部工作的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上面下达的对台作战指令，或者听说过有正式的收复台湾的计划。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命令没有传达到我这一级机关。

▲海空军在东南沿海布设有大量雷达站，主要任务是监测美、台海空力量动向。台海危机时，这些雷达站自然也是美、台海空力量重点袭击目标。
3月中旬，东南的气候虽已开始转暖，但刮得还是东北风，海上风浪依然较大，对渡海作战是有影响的。我所在的部队位于山上的雷达站王宣予，其主要任务是监视浙建沿海当面的美、台军机活动。为我海空军提供雷达引导。对于雷达的性能如何，我并非专业出身不敢妄言，仅论士气的话，雷达站官兵们的士气是足够高昂的。
由于雷达站并非一线作战部队，站内有官兵红着眼向我这个机关来的“首长”递交请战书，想要调到一线部队去。
当时基层官兵很普遍的情绪是“如果美国人敢过来侵略，就是用牙也要咬下他们一块肉来！”或者像高层表态那样：“宁失千军，不失寸土”。我们党多年来对军队官兵进行的爱国主义教育，在96年时显现出了效果。与对岸的台军相比，我们有寸土必争的信仰，也有誓死一战的决心。
网上传说，当时前线有少壮派军官曾经要拔枪“死谏”，传言真伪不得而知，不过也反映了96年及之后我们民间的一种普遍情绪。
士气可用、军心可用。但是我们也知道孔子游春，军队的准备是严重不足的。除了我在上一篇文章中所提到的技术装备对比之外，部队的训练也不完全。
当时海航为了避免“摔飞机”对于飞行训练的气候条件有严格规定谭余保，除非特殊情况，恶劣天候下是不允许进行训练的。而我们即使训练最为频繁的一线航空兵团其飞行小时数与海峡对岸相比也有差距，更何况面对美军航母上那些“老油子”。

▲1985年海军党委授予某大队“飞行安全大队”称号，照片翻拍自海军航空兵40周年画册。
这样的情形在我们平日里在专属经济区上空同美机进行猫鼠游戏的时候就非常明显。在海南担任飞行大队教导员时，我军执行驱离任务的战斗机曾不止一次被美机两架战机左右包夹，给“架”回领空。某些时候，美机甚至敢大摇大摆地在我们领空玩不断切入切出的“边缘游戏”。
至于东海方向的情况，我没有向兄弟部队详细了解过，但训练时间和技术装备的不足是全军普遍存在的问题。
据说，两栖作战的问题更大。除了大家都知道的运力不足之外，海军陆战队和陆军两栖部队缺乏重装备，抢滩作战依靠的突击力量多为无坐力炮和装甲薄弱的两栖坦克。

▲台海危机时我两栖突击两同样薄弱，这张军迷PS后的对比照片能够看到技术装备明显的升级换代。
至于二线部队，也就是从1995年下半年，危机爆发后才开始进行两栖作战训练，技战术水平不高夜莺岛。当时与我同在福建的一位舰航参谋喝多了后就很悲观的总结，我们所面临的情况是：“空军拿不下制空权、海军封不住海峡、陆军只能拿人命去填……”
这种说法在当时很难为我们所接受，不过现在回过头想想，其实我们在军队机关，对实力的差距多少有些直观认识，只是大家觉得屈辱，刻意不去想这方面的差距。相比那个年代军人们单纯想要保家卫国的决心，我们国家的战争机器堪称“年久失修”。他不过是正视这一点，并且说出来了而已香橙排骨。
贰
从外岛到台北
台湾人记忆里的1996年
96年之后，台湾接收的F-16和幻影2000等技术装备相继到位，陈水扁上台，开始疯狂碰触我方底线。所以我的后半段军旅生涯中台海-福建一线一直是每年都会去个两三次的地方。不过再没有一次像96年那样剑拔弩张。
再后来我退出现役，直到马英九时期才终于以游客的身份踏足台湾岛。那时，两岸关系已经升温到历史最好时期，在台湾，远远看到了当年作战地图上的高雄左营港、观摩了热闹得像是游行一样的“汉光”演习。

▲台军“汉光”演习，装甲部队演练抗登陆作战。
从军人到游客，身份的转变让人感触颇多。中间我也接触到了一部分96台海危机时曾服役于台军的台湾朋友。其中国军退役少将、邓丽君的三哥、时任华视文化公司总经理的邓长富给我看了一份台湾方面的公开出版物，上面大概描述了22年前台军方在1996年台海危机时的部署和作战安排……
资料似乎是来自台军退役人员的回忆，并不是很详细。当时给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原来几十年的和平后，台军也不像他们当年吹的那么强。”固然96年时台军有一定的装备优势，不过台军的作战思想依然是按照离岛、外岛节节抵抗。利用空中优势轰炸我军船团，从而孤立我抢滩部队。最终目的，是撑到美军介入。而作战思路也基本没有摆脱当年金门战役的影子……

▲2015年台军“汉光”31号演习，依然是重炮部队对海轰击。场面宏大，热闹非凡，效果嘛……
而且这些台军退役人员的描述里，台军军心士气在当时也不是非常稳定。与我们聚会的有一位当年的台军少校，在屏东服役。“我要求休假官兵接到命令后立即归队，但是有人找理由拖延、有人拒绝回营，后来甚至有逃兵出现。军队里其实已经开始反感煽风点火的政治人物，他们又不上战场，却要我们为了‘独’‘统’去白白丢掉性命。”
给我们开车的司机当时是一名驻守小金门的通讯兵，他说95、96年时候，老有星星们（指台军将领）来视察。队里气氛也很压抑，当官的一开口就是：“这次不开玩笑，大陆真的会打过来，不过大家别怕，他们的武器装备只有越战水平……”但是怎么可能不怕，金门离大陆那么近，一开战就会打过来，就算用大炮轰也受不了。我们那年觉得可能自己真会死掉，有些弟兄半夜里还害怕，偷偷哭男色多瑙河。
至于台湾民间的心态就更加复杂。一方面是因为经济。台独的底气很大程度上来自于台湾地区经济发展，从1992到1997年正是台湾地区经济最好的年月。
有统计显示，1994年左右，台湾-大陆的经济实力对比达到峰值，台湾名义GDP为大陆的45.44%。到96年依然维持在2900亿美元，而那时大陆经济尽管迅速增长剑谍演员表 ，但是也只有7200亿美元。因此从心理上来说，台湾普通民众还是有着不少优越感。
另一方面，是台当局对大陆常年的妖魔化宣传，让台湾民众对我党的政策存在很深的误解，甚至是完全不了解。我们都知道，台湾分蓝、绿两个阵营。旅行过程中给我的感觉是：蓝营区域的民众对大陆多少有些了解，至少是愿意了解的。
而绿营无论是街头宣讲的“议员”还是普通青年学生，很多只愿意去接受他们想象中的大陆印象。当然，政治归政治，在接待“陆客”赚钱方面他们还是充满热情的。

▲台湾绿营，台独的政治势力代表。
即使是到了2012年，我儿子作为交流学生前往台湾时，依然会被台湾的大学生们好奇地询问：“你们大陆是不是说共产党的不好就会被警察抓起来？”“你们大陆是不是还要每天对毛主席像鞠躬。”而台湾一些媒体不负责任的报导，更是加深了这种误会（比如很有名的大陆人吃不起茶叶蛋……）。
在这样的前提下，台湾民众普遍是希望能够维持现状，两岸做生意赚钱，不要刺激武统，也不要去搞什么台独。
所以当96年3月，对抗达到最高潮的时候，台湾有了“孤岛”说，民间有恐慌情绪，不少台湾民众开始提现金，投资更是早就开始撤离。而这样的恐慌情绪，在随后1999年和2003年的台海危机中都不严重，可能台湾民众都已习惯了吧。
叁
从台海到华盛顿
不想被拖下水的美国
我一直认为，台湾问题的解从来不在台海。
往远了说，在太平洋的对岸——台湾不过是美国用来制衡中国的一张牌，而且还不是鬼牌哟组词。从李登辉时代、到陈水扁时代，包括如今的蔡英文，台湾牌在美国制衡战略里已经越来越不好用。
往近一点说，台湾问题的解在南海和东海，如果我们有足够的能力在台海之外区域实施反介入，台湾问题实际上也不解而解了。当然，这也只是纯从军事方面来进行的思考。

▲网络上一张隐喻台海局势的画，其中红肚兜小女孩象征台湾，其余四人分别象征中、美、日、俄，实质上台湾已是台海的局外人。
2012年，儿子从台湾交流回来曾经提到，台湾的青年学生打过一个很有意思的比方，可能能够代表一部分台湾民众的心态。“台湾是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大陆和美国都想要占有它，而台湾因为性格的原因，更喜欢美国一些。对于台湾‘独统’这件事，就像谈恋爱一样，应该看女孩自己的意愿。”
当时就有在场的大陆学生反驳：“台湾和大陆的关系是父女亲情，你说恋爱自由，但别忘了血浓于水和始乱终弃。”
我同意那位年轻人的看法，台海两岸应是血浓于水。而美台关系始于冷战需要，台湾是美国遏制中国的工具。除了台湾之外，美国还能找到很多工具。换句话说，台湾是可替代的，也是可以被抛弃的。美国会精打细算他在台湾每一分投入的性价比。

▲1996年和2017年中国海空军火力控制范围对比，如今美军再想进行武力介入，无疑成本高昂。
96年，台海危机进行中，时任外交部副部长的刘华秋在美方欢迎晚宴这种非正式场合遭遇美方代表施压，或许可以揣测美方对台的态度。（以下段落摘自知网一篇资料，细节真实性见仁见智）：
“……克林顿政府认为，美国需要维护其在盟友面前的信誉，但是也不应被台湾拖下水。因此，必须客气而坚决地对中国明确地传达美方的态度，同时控制事态发展，阻止两岸发生武力冲突。
因此，在晚餐桌上，美国国务卿克里斯托弗以一位商业律师的口吻，皱着眉头重申试射飞弹是轻率、危险的行为，必须立即停止。而刘华秋表示，飞弹试射和随后将举行的海上及空中演习都是例行公事，美国不应过度反应。他提醒他们，这次危机是因美国发给李登辉签证而发生的，克林顿政府食言在先。

▲96台海危机时任美国国防部长的威廉·佩里。
此后，按照美方代表的预设剧本，国防部长佩里以一种极力克制地强硬态度向刘华秋展示美国军事实力并提出最后通牒。
‘第一枚飞弹落在台湾北端，第二枚飞弹落在台湾南端，这就是夹叉射击！你们在确定射程，使飞弹指挥官随后能命中中间的任何目标。’佩里以一种学者式的强硬，直视刘华秋‘我是一个老炮兵，中国的导弹试射是在作夹叉射击，不能被视为例行演习。’
而刘华秋针对李登辉签证问题、美国对台出售F16战机问题以及经济制裁中国问题一一进行了反驳。最后宴会在美方代表的强硬警告下不欢而散。

▲台湾空军装备不同型号F16战机150架，1992年订购，但直到1997年才陆续开始交付台军。在96台海危机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如果飞弹试射不停止，美国会有所反应，如果台湾遭到攻击，将有严重后果。’这是晚宴上美方对中方的最后摊牌。可看出美方想要的是维持台湾不被解放军攻占，而非以军事实力支持台湾独立。
第二天上午，美国情报官员向白宫证实，刘华秋已向北京提出报告。但以外交手段解决问题为时已晚。”
此刻，在中国东南纵深晶报电子版，十多枚架设在机动发射器上的飞弹已准备好。只要有一枚飞弹偏离目标陈炳锡，或许就会引起台湾报复，从而引发大规模战斗。届时美国将进退两难。
肆
从1996到2018
天平倾覆
后来，克林顿政府认为，台海危机展示美国军力是一大胜利。但是从20年的时间尺度来看，这样的刺激加速了我军现代化的进程彩石溪。
我看现在网上有很多文章，说96年是解放军的耻辱。不过我军当年军演的最终目标——阻止台湾独立是达到了的。96年的台海危机，我们输了面子，但至少保住了里子。没有冒然开战，赢得了经济发展时间异界画圣，政治上美方也对台施压，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结果。
96年之后，美国玩离岸平衡玩了十多年，乔引娣在马英九时期，因为马的政策倾向问题，玩不转了。到了蔡英文时期又想捡起来再玩，却发现两岸实力天平同96年相比已经完全不同小心间谍。

▲1996年底下单的“现代”级驱逐舰，填补了中国海军现代化历程中的空窗期，海军引进现代级主要看中其“日炙”导弹提供的反舰能力。
从96年12月中国从俄罗斯引进“现代级”和SU-27生产线开始了堪称狂飙的海空力量现代化进程。
空军方面，从仿制到自研，从J10、J11到如今的J-16、J20、空警2000、北斗系统，作战体系基本建立；海军方面，进入21世纪之后臧黎璐，随着海军大型驱逐舰和护卫舰“下饺子”式的服役，还有近些年来国产航母的入列，舰队从绿水走向蓝水。
当然还有陆军的长足进步、还有火箭军部队导弹性能和太空战能力的发展……这些，都让我们看到了厚积薄发的国家力量。

▲2007年1月11日我国由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发射的一枚开拓者1号系列火箭携带动能弹头，以反方向8公里/秒的速度，击毁了轨道高度863公里，实况足球2013键盘设置重750公斤的风云一号C气象卫星。
更让人欣慰的是我们从上到下建立起来的大国自信。这不是通过一两次宣传或者一两个先进装备就能够达成的。
96年台海危机，报纸、电视连篇累牍报导，我国领导人针对在东南沿海的军演，还进行了一次很长的论述来质问：我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军事演习、处理自己的内政。某些国家为什么也要干涉？
而在2017年，国台办主任在被问及台湾问题时，就只进行了简短的回应，“台独的尽头就是统一”。再没有多余的“狠话”或者无谓的威胁。我想，我们这一代军人无疑还算得上幸运，毕竟我们还有时间看着祖国一点点强大起来。

▲国产航母下水，说多了都是泪啊！
从1996到2018——
22年，一代人成长、一代人老去，当年的少壮也大多人到中年……而我们当年忍受的辛酸和屈辱，如今终于有实力去讨回。
在此，我谨向95~96年台海危机时，在那样劣势的环境里，为维护祖国统一而战斗过的战友们融悦山居，致以一个老兵的敬礼！
向如今战斗在维护国家安全与统一第一线的军人们，致以一个老兵的敬礼！
22年
我们终将龙入沧海，我们终将逐梦星辰！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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