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益人在江湖,我有个雕用啊-脑洞故事板

人在江湖,我有个雕用啊-脑洞故事板

图/RedMatcha

往事书


那年我初出茅庐,以为行侠仗义是件很容易的事,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原来行侠仗义也需要有钱。
可惜那个时候我还很年轻,不服输,我对自己说,我偏要既行侠仗义,又荣华富贵。
前十年,我在山崖之下度过,陪伴我的只有一只雕,那只雕修炼成精,能说人话,能教我武功。
雕爷给我取名,说你该叫独孤泰迪,日天日地,谁都不怂。
我心想我养了他,怎么也算他爸爸,奈何此雕匪气极重,时不时举起几百斤的大剑,说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离开断崖以后,我时常会想起雕爷,发现原来人间的生活这么复杂,远没有山下潇洒。
为了生活,我在永安城里开始做杀手。
初出茅庐,不懂规矩,有中间人请我去杀唐门的二代大弟子,出价一千两银子。
目标平日里作威作福,乃是成都一霸,行侠仗义还能有钱赚,正是我想选的道路。
我去了。
那是一个雨夜,唐门的暗器闪烁着乌金色的光,像雕爷的重剑一样。
但是太慢了,雕爷用起重剑来,就像是飓风在呼啸。
我比雕爷还快。
我用一把软剑,挑飞了所有暗器,在唐门二代大弟子惊恐的眼里,一剑封喉。
鲜血喷在我的身上,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有些慌乱,以至于我没有发现,唐门的二代大弟子将最后的剧毒,混在鲜血里,洒满我的身上。
毒很快起了效果,渗入我的肌肤和血脉,我开始有些神志不清,出现幻觉,看见雕爷站在我面前,咧嘴嘎嘎直笑,掉了一地的毛。
他说,泰迪,来,叫爸爸。
片刻之后,雕爷似乎又变成一个姑娘,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像是水墨江南画。
那是我拼着最后一口气,找到的黑市郎中。
做杀手这行,有病有伤不容易治,要不是组织里的郎中出手,要不就得找江湖上口碑好的黑市神医。
否则官府查你,被你杀掉的目标也会查你,死在医馆里的杀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那一夜我还是挺了过来,睁开眼,见到姑娘正对着我看书,穿一身松松垮垮的绸缎衣服,阳光落下,照出她锁骨脖颈处的一片洁白。
我还不等开口,姑娘便放下书,伸出手。
“哟,醒了,给钱吧~”
本人很坦诚,说没钱。那姑娘就瞪大了眼睛,说你都敢去杀唐天植丽素,怎么可能没钱?
我说,那也要等我拿到钱以后再给你了。
姑娘不信,她说杀唐天的一定是顶级杀手,据说是一剑封喉,这样的杀手不可能此前没有积蓄的。
姑娘又说,比如唐天这种单子,杀一个至少要有万把两银子吧?你接过几个?
一时间,本人有些许的尴尬。
我说其实我第一次接这么大的单子,杀唐天这一单,中间人给了我一千两银子。
姑娘瞠目结舌,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不肯相信。
所以我只好带着她去见中间人,到时候收钱付账,便跟这姑娘两不相欠。

其实一个人的性命究竟值多少钱?
杀一个普通百姓,我认识许多市井中的同行,他们主业卖咸鱼,搬砖,偶尔出手杀人。
一单不过几百文钱罢了。
我认识一个叫黄裳的杀手,跟我一样也是个少年,他也想行侠仗义,喜欢做江湖大梦。
后来家里人得了大病,急需用钱,他跟我在江边喝了一夜的酒。
他想继续努力甄别这一单的目标该不该死,又想不管不顾多挣着钱给家人看病。
奈何他没有门路,纵然无师自通,武功卓绝,最后也还是老老实实去了城里搬砖。
偶尔我在永安城见到他,他都会喜气洋洋的告诉我,你看城主府那片高楼,哥们我盖的,一个月六钱银子,牛逼吧?
我抱拳拱手,说牛逼牛逼,社会社会。
黄裳说,以后你混不下去了,尽管来找我。
当时我也龙困浅滩,窘迫得很虫虫危机,但我不怕,我笑着告诉他,我一定会成为江湖上的传奇。
那天过后,我没有再去接生意,而是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酒,坐在码头渡口,青楼客栈。
我需要一个踏入武林的机会。
江湖是很大,武林却很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里草莽崛起,混得风生水起,这故事总是让人羡慕薛济萍。
但那样的草莽太少,我曾经以为自己会是那样的人,后来才发现我做不到。
草莽是要杀人不眨眼的,说杀你全家就一定要杀你全家,草莽里的人不讲武林规矩,大佬们是要你听话,不是要你讲道义。
所以我在码头渡口李谌,青楼客栈里待了半年,寄希望能遇见些武林中的事。
平日里我打了无数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拦路抢劫的青帮,还有乱收保护费的衙门城管。
那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找我麻烦,但我过得很快活,剑越来越快,我甚至觉得哪怕用雕爷手里的重剑,也能不输给它。
积蓄花光的时候,我终于等来了机会。
有峨眉派的剑客手脚不干净,杀人截财之后从水路回山,被我在岸边识破。
我笑着扔出酒壶,长啸一声,从岸边垂柳下高高跃起,踏波而行,最后长剑潋滟,取了那几名剑客的头颅。
我将他们的头颅送回峨眉山,峨眉掌门深深看着我,没有发话。
从那天起,武林中多了个复姓独孤的剑客。
有名声,我就有生意,所以才会有中间人找到我,花一千两银子请我去杀唐天。
说实话,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当场答应下来,生怕中间人反悔。
中间人还很诧异,说这么痛快?
我笑了笑,说杀一个横行霸道的唐天而已,我才刚刚出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挣钱。
其实如果我当初冷静一点,是该从中间人的语气里听出点什么。
这一单绝不只值这个价钱,而我以后也再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机会。
可惜我当时热血上头,只觉得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
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其实热血上头并不是件坏事,如果当时我就有那么冷静,我的剑就不会那么潇洒,那么快。

杀了唐天以后,我拿出五百两银子付了医药费,姑娘叫令狐珊,还想替我打抱不平,臭骂那中间人一顿。
我说算了,不如我请你喝酒忻斯吧。
姑娘白了我一眼,说你中的毒不能喝酒,要真想谢我,不如多挣点钱,都给我花。
我没听她的,买了坛酒偷偷从她眼底溜走,蹉跎这么多年,我终于踏入武林,不喝酒怎么能行?
我给姑娘留了张银票,在银票上写说,倘若我真喝出了毛病,你来永安城东的留云栈找我,放心,这次不会赖账的。
那时候轻裘快马,恨不能一日看尽长安花,连脸皮都厚起来,相处没几天的功夫,就去陪令狐珊采药,姑娘背着竹篓正爬山呢,我便一把抱住她,轻飘飘飞到山腰。
竹叶飘零,掠过我和姑娘中间,我看到令狐珊脸颊通红,一点都不像那个爱财的黑郎中。
姑娘嘴倔,非说是被我揽着腰,痒,半空中又不敢动,憋的满脸通红。
我似笑非笑,说是这样吗?
两只手又从她腰下穿出,痒得她花枝乱颤。
有时我躺在令狐珊家里,会感慨浮生如梦,说我从来想的都是扬名江湖,没想到会先碰上你,碰上了你,扬名江湖什么的就都完蛋了。
姑娘躺在我身边,她斜眼飘着我,说原来是我这个魔教小妖女,害少侠没了斗志啊?
我说你不是害我没了斗志,你是害我发现了江湖的真谛。
姑娘:哦?
我笑着把她抱在怀里,说从前我概念里的江湖很空荡,我浪迹其中,每日花天酒地,闯出传奇之后回山陪我雕爷,其实我来这江湖走一遭,还是无悲无喜一过客。但现在我才发现,我有喜怒哀乐,也有心满意足,原来你就是江湖。不对,你岂止是江湖,波涛汹涌,海风浪浪,简直是大海无量。
姑娘娇笑着,说独孤泰迪你给我滚。
在很久以前,我听过一个理论,说人世间的快乐与悲哀总是等量的。你开心的时候,不知名的角落里就会有倒霉蛋痛不欲生。
痛苦的那个人是黄裳。
他的家人还是病逝了,我带着两坛酒去找他,问他以后打算怎么办。他蹲在墓碑前喝酒,说我还是想去江湖看看。
我掏出一百两银子,说江湖路远,你珍重。
黄裳也不客气,拿起银子挥挥手,说等我出人头地那天,十倍还你。
后来我又接到很多单子,河朔出现了个门派,人人都使弯刀,劫掠如火,过境寸草不生。
我告别令狐珊,提着软剑一路向北,腰间的酒葫芦喝饱了关外烈酒,我也见识了北方的秋风落叶。
河朔的草原一望无垠,我坐在官道旁,像是当年提剑等着峨眉剑客一样。
这次不同的是,我还见到有商队的人缓缓经过,河朔草原的危险他们不可能不清楚,此时还要出货,想必是生活艰辛了。
不远处有马蹄声响,那群邪派的人到了。
我站起身来,一掠三丈冲向那群邪派刀客,只是我没想到这群刀客的马竟然这么快,刀法竟然这么诡异。
弯刀流星般飞出,每个人的手上都缠着铁链,刀锋在商队人的脖子上划过,又倏然回到刀客手中。
商队里有个叼着根草的少年斜靠在货车后面,此时忽然探出头去,甩手一柄飞刀。
刀光一闪,我都没有看清那柄飞刀的去势,便已经有邪派刀客坠马而亡。
邪派众人呼喝着,要围起圈子,将这群人统统杀掉。
我看见那个少年吐掉叼着的草,神色变得冷硬起来,他掀开衣襟,里面露出二十三把飞刀。
少年不断走位,藏身货物之后,弯刀在他头顶掠过,又或者斩碎货物的箱子,却始终不能伤到他一豪。
而飞刀出手,例不虚发,二十三名邪派刀手应声落地。
我忍不住大喝了一声好。这声叫好引来剩下的七八名刀客回头,我堪堪赶到,刹那间拔剑出鞘。剑意如秋光般漫洒,软剑似水无痕,眨眼的功夫,剩下的刀客咽喉处便都平添一道伤痕。
我跟少年相视而笑,我把腰间的酒葫芦抛过去,他仰头豪饮,大喊了句好酒。
我和他又是一阵大笑,二人靠着老马识途,硬生生找到了邪派的老巢。
少年说,叶欢。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但还是报出名号:独孤泰迪。
叶欢果然笑起来,说好一个独孤泰迪。

江湖上人人都想当大侠,不为别的,当大侠有钱赚。惩奸除恶,总不能让人空手而回吧?
你有大侠的名声,就会有人请你帮忙,不付账,也要留下人情。
我时常沉思,想杀手和大侠到底区别在哪里,叶欢说我这是过得太舒服,闲的蛋疼,他好不容易捡到这一单,等上山灭了这邪派,就能混个少侠的名声。
本人唏嘘感慨,说时代不一样了,现在是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你去行侠仗义,没有人推,照样起不了作用。
叶欢又叼着草,两道浓眉斜飞,他说那我就打穿这个江湖,看谁还敢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我鼓掌,说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叶欢失笑,冲着我屁股踹了一脚。
如果生命分四季的话,上狼山之前,我跟叶欢一样,年少气盛,春光灿烂。
直到我在狼山上见到黄裳,才突然感受到秋风萧瑟,北风冻骨。
那天我和叶欢杀得极其优雅,剑光点心,飞刀封喉,血像花朵一样绽放,弯刀邪派的人一个个倒下去。
唯独黄裳还站着。
我冲叶欢打了个招呼,说这是我朋友,就别杀了。叶欢瞅瞅黄裳又瞅瞅我,说你这朋友眼里有杀气,愤懑颇深呐。
落叶堆积在黄裳的脚下,他手里还拎着链子弯刀,就那么静静看着我。
黄裳说,其实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打一架分身战士,我想知道咱们两个到底谁更强,给我个机会?
我给,我想知道黄裳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怎能不给他机会?
阳光清冷,风沙过境,黄裳的身法很诡异,脚步打着旋,手中弯刀在手里转成一轮光影。
那光影忽然发生了变化,像是倒映在水中的弯月被风吹皱,诡异得斜上斩来。
我屏住呼吸,软剑不再快若闪电,我提起剑来举轻若重,剑刃在风中抖动像是寒风中的柳枝。
柳枝飘动,带去十里春风,风拂过的时候虽然轻柔,但是绝没人能够躲避。
黄裳的弯刀像是秋日黄昏,月影荡漾谁为爱情买单,我一剑刺入光影之中。
空无一物。
我心底一惊,剑锋再度向前,才听见锋刃入肉的声音。但是我已经慢了,黄裳的弯刀解开铁链飞出,已在我耳边削掉一缕长发。
我的软剑,还刺在黄裳的手臂之中。
黄裳静静地看着我,他眼底的杀气消失无踪,缓缓把胳膊从剑尖上抽离。
“我是比你要强的,但为什么你有机会当侠客,我想踏入武林就只能加入邪派?”
当然,他还可以卸甲归田,退隐江湖。
只是秋风猎猎,我和叶欢都没有这样问出口。其实我们都一样,如果有机会见识天地之大,死又算得了什么,邪派又算得了什么?
但凡有一线扬名江湖的机会,我都不会放弃。我有疑问的不在于邪派本身,而在于黄裳加入邪派,到底有没有滥杀无辜。
黄裳冷冷看着我,笑得有些嘲弄,他说究竟什么人才算无辜?你骗了自己这么多年,还看不清吗?
当时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孑然一身,在夕阳下被拉得极长。
后来我回到永安城,把他的话告诉令狐珊,姑娘说黄裳的意思,是说世界这么大,谁没有罪过?
姑娘叹了口气张宁益,说这是接连遭逢打击,一身功夫换不来银子,反社会了。
我不知道黄裳是不是真的反社会,只是我每次提起软剑,总会想起他。所以我把软剑丢进深谷,回崖下,去找雕爷要那把重剑。
我请雕爷喝酒,说你也一把年纪,该出去走走,或许能碰上几个眼瞎的母雕,黄昏恋里觅双修,共登极乐。
雕爷说算了吧,你去江湖闯荡我就不爱说你,你怎么越活越傻逼,还谈起情来了?
江湖,情爱,那都是荷尔蒙一朝迸发,没意思。
雕爷往树上一躺,颇有几分看透世事的沧桑。我说雕爷,你这样不好,心气儿一点不剩,还要做成个没有情绪的雕,你以为你是五好青年雕?
你这是怂了,逃到断崖底下,就以为从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雕爷不说话,身上的羽毛随着大风乱跑。
我挥挥手,提着剑说走了,我的江湖路还很长,改天我带媳妇兄弟回来看你,其实世上事都很简单,你们这群老年人总喜欢复杂化,比方说看上个姑娘,俩人过日子简简单单,如果有什么东西让它不简单,一剑捅穿就是了。
雕爷叹了口气,说行吧,希望你下次回来的时候,还能有这股心气儿。

我再一次走出断崖,但觉世界之大,爱情无所不能,老子天下第一。
我知道其实黄裳这样的人很多,从前我没有能力帮他,还好这次能帮叶欢。
狼山一战,我去回复任务的时候极力要求加上叶欢的名字,终于使得江湖里又多一少年。
有时候叶欢来找我喝酒,他会望着天空唏嘘喟叹,说独孤,如果在狼山没有遇见你,我会不会也变成黄裳那样?
我说其实变成黄裳那样也不错。我又指了指窗外,说城东市井里的杀手,从前有很多人跟我和黄裳一样,我们凑在一起喝酒,深夜里高声呼喝,杯子碰在一起都是前程万里。
那时候,我们都在对天放狂言,说无论前路风雨多大,都要劈出个朗朗乾坤。
可惜他们如今都在卖咸鱼,搬砖,像黄裳这样年近而立,还能独闯江湖,再没旁人了。
叶欢提着酒杯,望向窗外怔怔失神。
我目光落在墨蓝色的苍穹上,说宁死,也不能成为半路溃逃的败兵。
叶欢把酒杯重重撞过来,干!
少年心气儿,究竟能持续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不死不休?
从前我以为是不死不休的,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我的前半生总在发现自己的错误,又不断尽力去弥补。
那年我接到一个任务,去杀江湖上有名的大侠,这位大侠当年杀人全家,夺人门派基业,才成就今日气象。
我去杀他的时候,他闭上双眼,坦然赴死。他说他这些年做过无数的好事,赈济灾民也好,肃清山匪也罢,夜里还是会梦到枉死的无辜前来索命。
这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求死之人。
我忽然发现不太知道他该不该杀。
这是一笔大单子,上万两银子过手,且我杀了此人,曝光此人行径,一定能取而代之。
行侠仗义走到富贵荣华,难道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或许是福至心灵,我猛地想起黄裳的话,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甚至明白了为什么行侠仗义真的能富贵荣华。
因为这个世上,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不义之举,你一一杀过去,便能名利双收。
那我这样杀人,究竟又算不算行侠仗义?
我剑下的大侠看出了我的犹豫,他笑了一下,眼角忧国忧民的皱纹挤在一起,仿佛什么都了然于胸。
他说,罢了,临死不能误了你。
于是他一头撞死在我的剑下。
此人不是我杀的,当时我长出一口气,狼狈逃离了现场。我也没有去交任务,中间人问过是不是我,我没有回答。
后来又有不少中间人找我,请我去出手帮忙。我的剑越来越慢,每一剑都开始害怕。
我怕杀错人。
如果我杀人不是为了行侠仗义而是为了富贵荣华,那么我只要杀错一个人,就将万劫不复。
我开始怀疑自己,江湖这么复杂,我或许本就不是混江湖的料子。
假如我能轻易说服自己,我大可像如今的黄裳一样,天下何人不无辜,都可杀得。
假如我能视金钱为粪土,我大可以不在意世人讥讽或崇敬,潇潇洒洒打马江山。
可惜我都做不到。
所以我接到的任务越来越少,慕名而来拜访我的人也越来越少,叶欢是新崛起的大侠,人们更想去见识见识他的飞刀。
令狐珊有时也会说起,永安城的房价疯涨,咱们买完房子估计一点钱都不剩了,好穷的。
我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听见这句话总会心里一突。
我笑了笑,说不会穷的,有夫君呢。
有时候令狐珊也会告诉我,说她家夫君是世上最厉害的人,就像是明月中天,乾坤朗朗,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剑更慢了,再这样下去,迟早变得不会出剑。
于是我开始懊悔,当年杀唐天的时候为什么不留心一点,不久前杀大侠的时候,为什么不一剑刺下去。
我心里很烦,提着两坛酒去找叶欢。

叶欢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的飞刀堪比六脉神剑,卖相又是潇洒不羁东财教务处,有心人帮他成名,江湖上人人都想成为叶欢。
这么多年的奔波,他终于有了结果。
那天叶欢看着我,说你的眼里都是沉沉暮气,泰迪极客数学帮,你老了。
我的心一抖,仿佛有只大手狠狠攫住。
叶欢一拍桌案,说当年那个带我踏入江湖的独孤泰迪哪去了?你说你要日天日地的,不能半路溃逃的啊!
谁他妈想逃?
我也激动起来,生怕我是真的老了,我说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我做不到从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叶欢定定的看着我,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以为这句话你早就知道。江湖上恩恩怨怨那么多,谁能想得通透?
“有些事,想不通就不要去想,哪怕你真的想了也请你去忘,否则这座江湖注定容不下你。”
我望着目光灼灼的叶欢,灯火摇曳,映衬他的背影如妖魔狂舞。
我叹了口气,说叶欢,可我忘不掉,我也想忘,却怎么也忘不掉。
我说我就不信了,凭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行侠仗义就得提心吊胆,就不能富贵荣华?
那时候酒劲上涌,我似乎又找到少年意气风发的感觉,说老叶你才是老了,当年你喊着打穿这个江湖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什么人在江湖不由己。
两个三十岁的中年人互捅几刀,开始吹胡子瞪眼,恨不得当场就干上一架。
最后还是叶欢技高一筹,他说你现在功夫不行,跟你打那是欺负你。
本人很气愤,强行从他手里抢来个单子米饭网,说你等着,老子回来打不死你。
叶欢坐在那里只是笑,月色如水又如纱,轻轻披在他的身上。
我提起剑,终于踏上征程。

这次要杀的人是个独行大盗,据说有络腮胡,九环刀,是江湖近三十年来刀法第一。
我从水路出发,要去襄阳杀他。
坐船的时候碰到一伙水匪,勒索船家要钱,七八个大男人拿着镰刀遮着脸,看起来贼不专业。
船家试探着走过去,说刘老四,是你吗?
那个叫刘老四的水匪瞪了他一眼,啥话也没说,船家默默从船舱里拿出积蓄,都塞到刘老四手里。
船家说以后出门在外,没这帮老哥们接济,你自己小心。
刘老四眼眶通红,猛地把银子摔回地上,说我们是来抢船的,不抢你这开船的。
一群水匪把刀锋对准乘客,有个长衫儒雅的中年人呵呵一笑,从怀里拿出大叠银票,说你们拿去做点生意吧,江湖不好混,当水匪没前途的。
以刘老四为首的大汉怔在原地,有人噗通一下跪倒,还有人失声痛哭。
我看见那个中年人拍拍他们每个人的肩,把银票一张张塞到水匪怀里。
“船家,开船。”中年人喊了一声,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冲我笑着微微一点头。
在水匪走后,船上的人开始对这中年人出言不逊,说这是助长歪风邪气,该报官,那船家认识水匪,也该报官。
船家听了身子一抖,船身都晃了一下。
乘客便骂的更凶,我重剑包在布里,刚准备抖出来吓他们一下,就看到有道短促的光芒闪过。
骂声还持续了几秒,继而骤然停止。
风声轻啸,那是乘客咽喉里喷出的血,船舱里一下安静了起来。
那个儒雅的中年人此时正在擦刀,刀刃上薄薄一层血迹,还在不断滴落。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话很多啊?”中年人淡淡笑着,所有乘客都像见鬼一样不敢看他。
只有我还能回应,我说他话是多了点,罪不致死吧?
中年人笑道:“如果这种人不死,迟早会逼更多的刘老四从渔夫变成水匪。”
我正无言以对的时候,中年人又说话了,他眉毛一挑说,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杀他,我只是单纯讨厌他太吵。
在抵达襄阳的时候,我终于知道这个儒雅而又癫狂的中年人正是大盗。
他在渡口临别时冲我挥手,说我叫楚十四,以后有缘再见。
我很惊讶,说你怎么没有络腮胡,也不拿九环刀?
楚十四笑了,说那都是我早年间的事了,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是来杀我的?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独行大盗是个这样的人,他的刀很快,比我从前都快,说实话我没有把握胜过他。
楚十四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冲我招招手,说既然现在还不打,我请你去喝酒啊,襄阳城里有家酒馆,二十年的女儿红不醉不归啊。
我失笑,说好,酒钱你付。
渡口有枫叶飘洒,我与楚十四并肩进城,准备先喝酒,再决生死。
那家客栈是楚十四的主场,老板是他朋友,而二十年的女儿红,是老板成婚、退隐江湖的时候,俩人一起埋的。
老板的女儿亭亭玉立,说是非楚十四不嫁。
我说老楚你不地道,你们人这么多,我还怎么杀你?
楚十四笑骂,说你放屁,不用他们出手,你也一样会死在我的刀下。我是听过你的名字,又看在你时间不多的份上,这才请你喝一杯。
我说那行吧,喝完别忘了替我付酒钱。
我们是中午到的襄阳,一场酒喝到暮云四合。落日熔金,期间我问他你怎么不留络腮胡,九环刀,那多牛逼。
楚十四说,当年我初出茅庐,想的是惩恶扬善,浩然正气,为人不修边幅,也视金钱为粪土,着实做了不少事情。那些为了大义牺牲无辜的人,我杀过,不问缘由靠权势欺凌弱小的人,我也杀过。
楚十四说,他甚至杀过六大派的掌门,那些掌门人制定江湖规矩,却又私底下不按规矩办事,各有私心杂念,让人看了就气。
后来楚十四才发现,自己行侠仗义这么多年,到最后一个朋友都没有剩下。
朋友们都是要吃饭的,而且牺牲小部分拯救大部分,是被人接受的,那些立规矩的开创者享有特权……成王败寇,强弱有别,同样也没什么不妥。
楚十四在一个人对抗整个江湖,而他想要的没有利益纠葛的,道义重于生命的世界,是不会存在的。
所以楚十四就剃了胡子,换上一柄普通的刀,在江湖里随意溜达着。
我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十四说,当年我想了很久,是不是我杀掉那些人,同样是倚强凌弱,同样是我自己去给世界立规矩?而如果我放弃了,是不是又跟所有不再坚持道义的江湖人一样,变成沉默的帮凶?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也是人,为什么我一定要跟他们不一样?”
楚十四把腿翘到桌子上,长衫早已散开,他扬头冲我邪邪的笑着。
所以他张狂肆意,会凭喜怒救人杀人,也会因为没钱而翻进大户人家取些生活费。
一句到时候还你,让那些富贵人家望眼欲穿,也没见楚十四还。
据他说,主要是这些年去了太多地方,不记得跟谁要过钱了。
我想起在船舱里的那一幕,心脏有久违的兴奋的跃动。
可惜我还想名扬天下,我还要养家糊口,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喝口酒。
楚十四的声音响起在我耳旁,张狂不羁。
“喂,还打不打啊?”
“……打!”
我抖开包袱,重剑拎在手上,风车般转动起来,重剑卷起的风吹倒四周的桌椅。
楚十四喊了声好剑法,刀光潋滟如秋水,弹指间穿入我的剑风之中。
一时间夕阳的光影在杀气里破碎,无数桌椅板凳被击飞出去,藏身于柜台后的小姑娘神情焦急,嘴里还喃喃有声。
楚十四忙里偷闲,问那姑娘你在嘟囔些什么?
姑娘愁眉苦脸,说你们都打坏四两三钱的东西了,很贵的!
我扬声大笑,想起自己杀一个人几百文钱的日子,少年豪气从胸中涌出,举重若轻,彷如风虎云龙。
楚十四的刀化作流光,穿梭在剑影之间,刀剑有如风雷交击,火星四溅,却全无杀气。
最后连小姑娘都看出来我们没想致对方于死地,自己撇撇嘴,丢下手里的暗器,去后厨做饭了。
本人当夜跟楚十四喝得烂醉如泥,指着他鼻子骂他,说都是因为你这个逼,我完不成任务,估计这次回去更没人找我了。你说你一怒就能杀人,多凶恶啊,我怎么就不想杀你呢?
听楚十四说,我还很没出息的哭了,我说原来行侠仗义真的挣不到钱,那我还怎么扬名天下,还怎么富贵荣华?
楚十四拍了拍我的背,说行了,大家出来混口饭吃,你至少还能占个心安理得,多不容易?
我说滚,谁要心安理得,我就想要银子。
楚十四笑起来,说好巧,咱们两个穷逼想的一样。
然而第二天酒醒了,我拍拍屁股,说走了,去行侠仗义了。
楚十四挥挥手,说咱们江湖再见了。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茶树菇烧肉,楚十四之所以被打入追杀名单,是因为他提前得知了件大事。六大派的掌门要重新给江湖立规矩,还有明文约束,逼你做一个大写的四有青年,不服的,都被拉上少室山面壁思过。
据说是邪恶的封建主义朝廷对江湖的渗透,当然,彼时的我浑然未觉,原来自己就处于浩浩荡荡的历史大潮之中。

从襄阳回来以后,我的剑法又有了水准,时常练剑给令狐珊看,可惜再也没人来找我帮忙。
令狐珊抱着我,笑得很开心,她说好久没有见到你出剑如风了,剑光像雨幕泼洒,多好看呀。
我摸摸她的头发,说对不住啊,夫君食言了,咱们家还是没钱。
姑娘摇摇头,说那玩意都不重要,你能把这句话讲出来,无论什么问题都会过去的电鳗鱼。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我怎么有个这么好的媳妇呢?
不久后我又提着坛酒回到崖下,对雕爷说我准备退出江湖,开个镖局,朋友们接济一下,总能过过日子。
雕爷嘎嘎大笑,说你前几年还数落我,你现在还怎么……
他话音未落,令狐珊就从山腰上下来了,我冲姑娘一指,咧开嘴笑,“看,我媳妇,漂亮吧?”
雕爷:……
我想请雕爷出山,往镖局里一摆,就算唬不了人,多少也算个吉祥物折江风彩网。
雕爷扇扇翅膀,说滚。
我便哈哈大笑,带着姑娘滚了。
叶欢挽留过我,但我们谁都没有再提半路溃逃之类的话,也懒得再扎两刀,最后只是说各自珍重,有空多来看看。
曾经少年时候的热血激昂,迟早都会变成一股股暗流,隐藏在渐冷的心脉之下。
镖局很快开起来,叶欢和从前相熟的几个中间人帮我找了几趟镖,也算渐渐打出点名声,每次我出镖的时候,令狐珊总会跟着,我们的孩子会坐在镖车上,小脚丫晃来晃去。
我就能笑出一脸褶子。
江湖上能敌得过我的人还有多少,我不太清楚,前几年我去海边走镖,从水路刚刚上岸,便遇到丈高大浪,潮水汹汹而来。
走已经来不及了,背后就是妻儿弟兄,我留下个微笑,拎着重剑踏入海潮之中。
白浪滔天,潮声如雷,我挥剑有飓风怒吼,风浪交击,像是两个绝顶高手的激战。
但重剑太大,受力面广,几波海浪冲刷过后,我的喉咙里便都是火辣辣的血腥味。
我跃回岸边,砍下一辆镖车,一柄木剑赫然在手。
令狐珊抓住我的衣襟,忽然把我扯过去亲了一下,我笑着说,本人今天没有刷牙哟。
令狐珊眼里有豆大的泪珠滚下来,她还不等开口,我就堵住了她的嘴。
我说你让所有人跟在我身后,排成一线,我们未必会死。
没有时间多做言语,我再度踏入海中,木剑起势,独对千军万马般的浪潮,我忽然又有豪气填膺。
随着我一声长啸,天地间响起巨雷炸落,木剑带出的劲风直扑海潮,两侧大浪翻下,唯独我正前方的潮水颓然跌落。
剑客岿然不动,木剑再次出手,海天暗淡,木剑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嗤。
海潮的最中间,被我刺出短短的一条线,继而很快在退潮的时候合拢了。
从那以后,我行走江湖开始用木剑,喜欢在大海岸边等海潮袭来。
有人看到这一幕,说我练剑入了魔,该是江湖上的剑魔。
只有令狐珊懂我,我站在岸边独对海潮,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出剑,让我有重归江湖的感觉。
少年时要扬名天下的心气儿,它始终深藏着,没有一刻完全消散。

四十岁那年,我家里来了许多新朋旧友给我庆生。
其实我早已不记得自己的生日,遇见令狐珊那天,就算是了。
只是我没想到,叶欢和楚十四也会来。
行镖途中认识的朋友见到这俩人,莫不吓得瑟瑟发抖,一个是名震四海的大侠,一个是能止小儿夜啼的大盗。
当这两个人都送我一坛好酒庆生的时候,更是惊掉了满座众人的下巴。
我叹了口气,说你俩怎么搞到一起了?
叶欢说,其实我是接了任务,要去杀他的,但是他非要再见你一面,说是见过你以后,用不着我来动手,他就自裁。
叶欢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看向楚十四,说人你也见到了,你自裁啊。
楚十四说,我反悔了,不行吗?
群众哗然。
我:……
叶欢说,楚十四,都是声名赫赫的人物,你这就没意思了。
楚十四说,你这么有意思,很没意思的。
我打断了他俩,说老楚你究竟有什么事,说完赶紧去打架,生死有命,我管不着。
楚十四说,那黄裳的生死,你也管不着?
我愣了愣,这个久埋记忆中的名字又被我挖出来,问他:“黄裳怎么了?”
“据说是编写非六大门派署名认领的自创武学,乃是破坏江湖和谐,故而杀了他福建的家人,又困他在少室山前。”
叶欢眉头皱起来,说连他家人都杀了?我怎么没听说?
楚十四笑了笑,说你现在听说了,你准备怎么办?
叶欢莫名恼怒起来,他沉着脸,说楚十四,出去决生死吧。
大盗连声笑着,一边说好一边当先掠出门外。
我还站在原地,想起自己年轻时听人说起的理论,这个世界上,快乐和悲伤是等量的。
我叹口气,为什么倒霉蛋总是他呢?
娘子从背后抱住我,大庭广众的,她也不避讳,她说,你去吧,我和孩子会在家等你的。
这是你的江湖,你早该有这么一场侠义要行,惊天动地,名扬天下。
我笑了笑,说你去收拾一下东西,过会儿我们一起走。
娘子微微失神,我拍拍她的肩膀,大步向门外交手的二人走去。
这俩人的交手特别好玩,叶欢的飞刀时刻握在手里,楚十四的刀就不敢拔出鞘来,楚十四的刀不出鞘,蓄势待发,叶欢也同样不敢出手。
于是各种来回走位,输出基本靠眼瞪。
我走到他俩中间,说你们够了啊姚启凤,少林寺,走不走?
俩人面面相觑,楚十四说,不如我们猜拳吧,谁赢了听谁的。
叶欢附和道:“划拳也行。”
我翻了个白眼,冲楚十四问了句:“行侠仗义,惩恶除奸?”
又冲叶欢问了句:“装聋作哑,视而不见?”
我弹弹身上的土,说那只好我自己去了,当年说了句刺穿江湖,如今千里送人头,也算落个圆满。
叶欢忍不了了,说我怎么就认识了你这个货,这辈子都得毁在你手上!
楚十四说,那意思是,走?不过此去少室山日夜兼程,怎么走?
我笑了笑,说不才有只吉祥物,勉强能派上用场。
当俩人看见我准备带家人一起去少室山的时候,有些惊恐,说你还有这种操作?
我说闯荡江湖也要带着老婆孩子嘛,不然被人灭门偷家,我扬名江湖行侠仗义,又有什么意思?
叶欢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忽然扭头对楚十四说,这货是真的活明白了。
令狐珊在后面巧笑嫣然,俩十岁的孩子正虎头虎脑四处乱看。
而后抵达断崖,雕爷,还有一只不知雕爷什么时候勾搭上的雕奶奶正等着我们。
叶欢和楚十四惊得差点连下巴都掉下来。
雕爷一脸嫌弃,说走吧,我带着你俩,人家一大家子不能分开吧?
大侠和大盗这次几乎就晕过去了。
雕爷说,他们修妖的,不能管人间事,这次帮我送人已经是擦边了,如果到时候遇到危险,估计也不能出手。
我坐在雕奶奶的背上,衣衫猎猎,木剑格外显眼,我说应该不会那么危险的,其实我也想知道,这片江湖上还有谁能胜过我的剑。
雕爷不想听我装逼,带着俩人绝尘而去。
所以当我发现雕奶奶有些路痴的时候,事态已经很紧急了。

叶欢与楚十四踏上少林,六大派的掌门带武林刀兵在等他们。
有人说叶欢,你也不识时务,不懂规矩了吗?
叶欢叹口气,说其实我都懂,但我实在受不了独孤泰迪的唠叨,你不知道,他那话句句都是刀子。
又有掌门人大喝,说这就是你勾结大盗的理由?
大盗楚十四懒洋洋说,这位掌门啊,当年你毒杀三师弟的时候我还去找过你,可惜没杀成,你还记不记得啊?
那掌门气的胡须直抖,手臂一挥,嘴里爆出一个杀字。
楚十四纵身上前德化教育网,拔刀如流光湛湛,没人能看清这一刀的去向,便有几个武林人士尸首两分。
叶欢跟在后面,手腕抖动,飞石飞花雨点般打出,漫山遍野都是人,根本不需要瞄准就能打到一片。
可惜总有近身的时候,叶欢将剩下的石子一招天女散花丢出去,开始拿出匕首,辗转腾挪里像暗影般杀人。
不远处,是被吊起来的黄裳,气息奄奄,半睁双眼望着鲜血淋漓的战场。
掌门人们窃窃私语,说叶欢提起的独孤泰迪,究竟是什么人?
有人哈哈大笑,说其实就是个傻子,当年杀唐天的就是他,我给了他一千两银子他就知足了。后来剑法变慢,退出江湖,昙花一现的角色罢了。
掌门人便放下心来,开始号令门下弟子布阵,楚十四的刀斩断一排排的长棍和后续袭来的七星剑,还有唐门的毒沙当头洒。
叶欢飞刀终于出手,唐门的毒沙歪了,一群武林人士东倒西歪,二人对视一眼,从缺口冲出去,要径直杀向六大掌门。
刀光一闪,刀已在咽喉!
那个还在嘲讽独孤泰迪昙花一现,是个傻子的掌门捂着喉咙,当即倒地不起。
但叶欢一刀出手,剩余的掌门便纷纷出手,不管楚十四,全都在进攻叶欢。
楚十四一刀抹过,火星四溅,才发现掌门人都是穿了铁甲的。
他骂了声草,开始斩向掌门的咽喉,五大掌门就在这一瞬间同时回头,掌风澎湃,重重将楚十四击飞出去。
不过几个弹指,叶欢身上也鲜血淋漓,重重跌落山阶之下。
风过天地肃杀,叶欢和楚十四靠在一起,大笑看着面前的武林群豪。
“楚十四,咱们这是在哪啊?”
“江湖,这是在他妈的江湖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为首的掌门人眉头一皱,说你们笑得猖狂,违反了江湖规第九十三条,也不用面壁思过了,去找佛祖认错吧!
他左右手各拎一把剑,飞掷而出就能结果这二人的性命。
我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雕爷终于接上我,堪堪赶到少室山上空。
雕爷显然忘记了自己不能干涉人间事的规矩,双翅一扇,顿时大风起兮,掌门人的两把剑,便没有扔出去。
我拍拍雕爷的脑袋,说辛苦你了。
雕爷愤愤然骂着我没良心,我已经从他的背上一跃而下。
提一柄木剑,挥剑有风雷炸响,苍穹间浮云四散。
咔嚓。
为首掌门人脚下的山阶被斩出一条裂缝,然后人们才发现掌门人的头顶开始出现一条血线,延伸而下。
最后扑倒在地。
叶欢吐出一口血水,与楚十四望着天空,说这小子终于来了。
楚十四笑得更开心,他说这一剑得有名堂,从天而降,地裂山摧,日天日地名副其实。
我朝他俩笑了一下,又眯起眼睛望向黄裳。
黄裳的眉毛动了动,似乎在冲我打招呼。
活着就好。
我飘然落在地面,负手横剑,面前是曾经困我三十年的江湖。
剑尖斜指,长风将我的乱发高高扬起,我想到了许多事,有独对海潮的豪气填膺,有令狐珊的笑靥如花,还有与朋友们喝过的酒,与黄裳欠我的几百两银子。
武林群豪挡在我的前面,我抖了抖剑,说你们,一起上吧。
我的声音很坦荡,平静如一川春水。
那天,我在少室山上出了九剑,地裂,山崩,风止,云散,继而天际色变,大雨滂沱,雷音滚滚,神鬼同泣。
败尽天下江湖。

作者简介
微博:@房昊曰天
一生憧憬江湖快意,奈何武功仅会三拳两脚,为置身江湖其中只能愤而提笔。待笔力稍有所成,抬头却见江湖已消失于河海,只好隐于人潮,记录曾经那些听过看过的快意与恩仇。
图片作者:RedMatcha
图片来源:https://www.poocg.com/works/view/758259


2019-07-10 | 热度 399℃ 全部文章 | Ta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