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一本书写了12年!对话鄂尔多斯作家肖亦农!-鄂尔多斯新闻网
身陷烟火尘世的你,可曾想过“躺在草地上数星星”?“躺在草地上数星星”,在这干冽的冬日里,想想就感觉十分美好。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仅仅是一种想往,但对鄂尔多斯作家肖亦农老师来说,这,却不仅仅是一种想往,他像草地上的一位赤子,永远保持着这样一份令人羡慕的情怀。
《躺在草地上数星星》,是肖亦农老师长篇小说《穹庐》创作谈的标题,同《穹庐》一起发表在《十月》杂志长篇小说2018年第4期上,这一期,是肖亦农老师一个人的十月,是令人羡慕的一个人的十月。
肖亦农老师因《穹庐》这部作品入围第三届长篇小说年度金榜,成为内蒙古唯一。这也是肖亦农老师继《绿色毛乌素》获鲁迅文学奖之后,再次走入人们的视野。
而我,也因《穹庐》的入围孙婉莹,见到肖亦农老师。见到肖亦农老师时,他刚从北京飞往鄂尔多斯的飞机上落地,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见到记者,他非常热情地打招呼,丝毫看不出是一位已出书十余部的大作家。在这之前,我还没有读过《穹庐》,是在采访完他之后,我才拿到书,开始一字不落地一口气读完。瓶邪读完后,合上书,许久许久,我都没能从书中走出,书中涉及的人、物、自然环境,以及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时常在脑海中盘旋,栩栩如生,粗犷而又温情的蒙古勇士嘎尔迪老爹,美丽温柔的俄罗斯公主卡捷琳娃,烂鼻头拉西,以及美丽辽阔的西伯利亚大草原,一个神奇的地方,宛如一幅壮阔的画卷,在脑海中久久盘旋不息。
见到肖亦农老师时,许多问题在我的脑海中产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动力让一位汉族作家有了创作蒙古族题材作品的冲动?这样一部著作耗费了他多少时间,中间又经历了怎样苦难?于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被抛出,而肖亦农老师呢,黄杏初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且对自己的创作生涯,娓娓道来。
可以说,一切的背后,源于肖亦农老师深怀的一颗贵比黄金的赤子之心。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是写活在历史中的人。多少年来,我想寻找蒙古人的英雄情愫,正是这种英雄情愫造就了蒙古民族的辉煌。蒙古民族的主基调应是英雄情愫。”
言为心声。他的语言,以及在十二年时间内力求完美的创作,都是肖亦农老师赤子之心的有力佐证。
写活在历史中的人
米兰·昆德拉曾经说过,大写的历史,带着它的运动,它的战争,它的革命和反革命,它的民族屈辱,并不需要描绘、揭示、阐释,小说家不是历史的仆人。大写的历史令作家着迷,那是因为它正如一盏聚光灯,围绕着人类的存在而转,并将光投射到意想不到的可能性上,投射到小说家感兴趣的存在之谜上。
作家包斯钦在评介《穹庐》时写道:《穹庐》的创作目的,显然不是记述或梳理那段历史本身,而是通过活跃在那个历史舞台上的人们,用他们的人性和命运去诠释那个时代、那种存在,用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挣扎与反抗,去表达他们对人性、人格、尊严的追求,以及他们对社会、生活和对未来的希冀与期盼。
每一篇文章申智熏,或者每一部作品的问世,都源自作者的被触动,或感动。敏感,是一位作家的天性。在聊到创作《穹庐》的初衷时,肖亦农老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十二年前的一幕:我受邀写一部反映内蒙古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的电视剧。当时,制片方给我提供了许多内蒙古自治区人民政府成立前后的背景资料,大约有上千万字,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浸淫在这浩如烟海的资料之中,渐渐走进了尘封的历史之中,也融进了那断峥嵘岁月之中,一位老一代的革命者在回忆录中提到了神秘的布里亚特部落,说他们生活方式先进,有各类生产机械,这让我有些吃惊。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在闭塞的二十世纪四十年代,这些欧美工业化的产物,是如何进入到这荒蛮的草原上的呢?”
就这样,这个生活在地球北端的神秘部落,悄悄走进肖亦农老师的生命里:“他们固守着自己的游牧生活,同时还享受着在当时的工业化时代产生的产品,我就很奇怪,为什么在这样一个蛮荒之地,这么一个不为人知的小部落当中,会有这么先进的工具?”
出于一个作家的职业敏感,肖亦农老师感觉到,这里面可能会蕴含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故事,他掉进了一个文学“富矿”。于是,他开始涉猎这个神秘的蒙古族部落的历史、文化、音乐、舞蹈、服饰、饮食,以及他们的好邻居、好朋友鄂温克等部落的历史文化风情。通过对布里亚特部落及邻近的鄂温克族、巴尔虎蒙古部落历史文化的梳理,他感到自己掉进了一个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中。尤其布里亚特部落的迁徙史,更是让他激动万分。用他本人的话来讲,就是:随手捡起什么,都会兴奋不已。
兴奋之余,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于2007、2008年,肖亦农开始布置篇章结构,动笔伊始,他已明确定位:不是写历史,历史只是背景,而是写活在历史当中的活生生的人物,甚至要随手触摸到“他”,能够感觉到他的生命体温,和声音气息。
明晰主基调,下笔不难。有了对历史总体情况的把握,清楚定位,小说中的人物设置,基本符合当时背景——包括他们受到的教育,他们的传统游牧生活,以及一些新思想对布里亚特部落的侵扰。故事发生于俄国十月革命时期,变革影响着布里亚特人历经千年的游牧生活,同时,帝国主义的武装干涉,以及各种武装力量的干涉纠缠,也使西伯利亚草原变战场、人间地狱,那是一个既有合作、又有抗争的,跌宕起伏的时代,也是一个人民选择的时代。最终,这支蒙古部落,还是回归了祖国,他们认为,在祖国的怀抱里,他们是安全的,因为他们从《尼布楚条约》签订以后的二三百年的时间内,基本上过着有家无国、有草没地的凄凉生活,没有归属感。
布里亚特东归的故事,像一个巨大的磁石,牢牢地吸引着肖亦农老师,让他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在对作品《穹庐》的打造上,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不仅仅是一种热爱,更是一种情结。这种情结,无意间折射出一个人的执着精神品质。
躺在草地上数星星
作家特·官布扎布为《穹庐》写了《读它,不会白浪费时间》的评介。他写道:这就是我巴望已久的,洋溢着英雄主义精神的作品公输班。所以,读完它,我觉得时间没有白浪费。
是的,于很少读小说的笔者而言,读完它,同样感到时间并没有白浪费。
布里亚特东归的故事,像从银幕上一闪而过的一个又一个小故事,激发着肖亦农老师的创作灵感:“布里亚特这支部落辗转在欧亚大陆,然后到了黄河边上,又从黄河边上回到布里亚特,再回到贝加尔湖,再从贝加尔湖回到黄河边上,回到中华母亲的怀抱里,如此迂回曲折的故事是非常多的,有单独的,有个人的,有族群的,有赶着牛马羊、带着生产工具的,甚至带着他们武装的,要说具体是哪一个故事,资料是不会给你提供的,这需要你去创作。”
就是在这样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文学“富矿”里,让饱含赤子情怀的肖亦农老师居身其中,如绣花般构思着纸上图像,一个又一个个性鲜明的人物不断地涌现,跃然纸上,一幅又一幅壮阔蓝图,触动着读者无边无际的想象。
在这所文学“富矿”里,他还进一步认识蒙古民族的英雄气度:部族的迁徙回归,使我对蒙古民族的英雄气度,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而且这个部族,视美丽的白天鹅为部落的先祖,可以想象,白天鹅的后代非常美丽、温柔、善良,他们的生活需要稳定、安定,不希望被外来文明所破坏双归雁明月珰,但是,外来文明是不可抗拒的,这是矛盾挣扎的一段心路历程。
文学创作,需要丰富的生活阅历,和对作品背景的深刻了解。作为一个汉族作家,在对史料的了解过程中双桥老流氓,也遇到过许多困难,并得到过许多帮助——
曾经做过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现任中国作协少数民族文学工作委员会主任的乌热尔图,亲自带肖亦农去布里亚特民族自治区乡,见旗里、乡里的领导,还开过几个小型座谈会,让肖亦农进一步了解布里亚特人幸福的现在:“听朋友们讲,布里亚特人非常自律。过去有人在婚宴上曾因喝酒惹过祸端,后来长者们提出在婚宴上取消喝酒,得到了布里亚特部众的一致响应。由此,布里亚特人婚宴上的禁酒令得以坚持多年。这一现象让我认识到,多元的多部族蒙古人,不该在我们的笔下,都成为一样的。我到过许多布里亚特人的家,都是整洁的二层小楼,铺着花地毯,现代化的设备应有尽有,家中干净的能照出人影。这是一群热爱生活、自由、奔放的人们。”
在创作的万里长征路上,肖亦农老师还得到过一位精通布里亚特蒙古人历史的长者——巴拉登道尔吉的帮助。巴拉登道尔吉原先是位教师,通晓俄蒙汉多种语言。巴拉登道尔吉老人告诉他,自己正在阅读一部写布里亚特草原的作品,是斯大林时期的事情。后来,巴拉登道尔吉老人在半年内把这本书翻译成厚厚的几本汉文手稿,交给肖亦农老师。书中写的是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左右的布里亚特蒙古人生存状态,并写到他们如何迁徙,如何躲避兵灾,这为他提供了大量的小故事。在后来几年的写作生涯中,肖亦农的行囊里总是装着巴拉登道尔吉先生的这部译稿,每每看到它,肖亦农老师就感到它就像一只眼睛夏威夷蜗牛,布里亚特的眼睛,总是那样深情地望着自己。就在这双眼睛的注释下,他完成了《穹庐》的创作,从写下第一行字到文章结束,前前后后用了十二年。
在《穹庐》后期写作的五六年内,肖亦农曾中过两次风,后次发病时,肖亦农老师正在给内蒙古大学文研班的学生讲课,讲着讲着,有些嘴歪眼斜,但仍然坚持把课讲完。
在写作过程中,肖亦农老师还曾把未完的稿子放下,不是没感觉,而是感觉太充沛福耳库斯,一时让他迷失方向。线索太多,跨度太大,拿起放下,放下拿起,写了删,删了写,折腾几年,才算有了眉目。期间,他还去了几次俄罗斯、西伯利亚、额尔古纳河、锡尼河,走进布里亚特人中间寻找感觉。在行走中,他发现许多能够触动自己思维的事,比如,关于中俄界河额尔古纳河的意思,就有多处解释,有说是蒙古语,即以手递物呈上奉献的意思,还有说是通古斯语,在鄂温克语中额尔是指河水在草原上缓缓流淌,古纳是指水流进了林间,速度变快就像奔跑的三岁的公马。越进入到布里亚特草原,越进入到蒙古人中间,肖亦农老师越能感觉到自己语言文字的苍白,也就越对自己的写作不满意。有时会沮丧地感觉到,在一种古老的历史和文化面前,你什么也不是,甚至多次萌生放弃的念头,但还是舍不得。有时见到朋友,问他在写什么,他就羞羞答答地讲在写布里亚特人十月革命后东归的故事,朋友们又鼓励他快点完成。
任何一部文学精品的问世,都经历过冰与火的淬炼。在初稿完成后,肖亦农老师又几易其稿。一次又一次地下狠心砍,就像在割自己的肉一样,割肉也得砍,心疼啊。砍着砍着,自己看电脑都雾蒙蒙的。砍得自己心惊肉跳,手软筋酥的。于是,就去找作家出版社的老总黄宾堂商量,黄宾堂说,你就砍到布里亚特人回国就打金珠卓玛住,这个节点最好。于是,肖亦农老师又砍削了一年多的时间,还是下不了狠手。当中去了两趟蒙古国,去寺庙召庙寻找蒙古经,在草原上、沙漠里的召庙中,结识了许多温文尔雅的喇嘛、活佛,增长见识。还有一次是去乌兰巴托参加“内蒙古文化周”,遇到一位蒙古国作家协会的老主席,这位老主席说,文学是什么,就是躺在草地上数星星。
“我躺在草地上数星星了吗?”在光与影交错的窗下,在荣誉与成就并存的背后,肖亦农老师经常这样问自己。
深扎在这块土地上
“生活是非常有趣的,现在来鄂尔多斯看沙漠的,都是有钱人,去城市看的,那不敢说是没钱人,但他收获的一定不如看沙漠的人收获的富裕多。看沙漠的人,追求的也比别人多,有些人就要到沙漠里去看星星,好多沙漠专门开辟的景点就叫夜晚看星星。”对鄂尔多斯,对鄂尔多斯曾经广袤无垠的沙漠,肖亦农老师也是饱含深情的。
他是从鄂尔多斯走出的作家,是鄂尔多斯这片热土,赋予他文学创作的营养。他说:“在鄂尔多斯生活了五十年,猛然一想,感觉自己生活没有什么大区别。几十年从东胜生活,眼见着鄂尔多斯,从八十年代的四栋楼到现在的高楼大厦林立,心中感慨万千。而最大的变化,则是鄂尔多斯的生态守望。比如砒砂岩的改造,要比治理沙漠更难,但鄂尔多斯人就选择了最适合的植物树种栽植了,现在的砒砂岩上,一到夏天一片翠绿,现在谁还想说我们是非常荒凉的地方,要想看荒凉,还得去地质博物馆呢。”谈起这些,肖亦农老师的眼神里,还有满满的自豪之情。在写作的道路上,他永葆的,是赤子情怀。而于鄂尔多斯的发展变化,他永葆的,依然是赤子情怀。五十个春秋的无声润泽,怎会不让一个作家,感慨深深?
“作家可能生活的有好多的不如意,有时候过得也很卑微,但是一旦进入自己的创作领域之后,一定要很霸气。你就是你文学王国的主宰者,帝王之气。”话着鄂尔多斯,肖亦农老师的文学情怀,仍然会时不时地显露。
一位作家的成名,是经过书籍的洗礼、岁月的锤炼的。谈到读书,肖亦农老师非常坦诚地告诫年轻人:“读书要读经典,小说、散文、诗歌,都读点,经典是经过时间捶打而流传下来的。”
长篇小说《穹庐》,超出了鄂尔多斯的地域,写的是西伯利亚,写的是蒙古民族。肖亦农老师认为:《穹庐》与鄂尔多斯也有很多相似之处,就是蒙古民族的共同信仰追求,英雄情愫,以及对祖国的深爱和眷恋,这不管是鄂尔多斯的蒙古人还是许许多多的蒙古人,都是一样的。鄂尔多斯是故土,这里给我提供了一个很扎实的基础,让我的眼界可以看得更远一些,更开阔一些,把自己的文学版图拉得更长更远一些。
就在这片热情洋溢的土地上,就在这种情怀的鼓舞下,肖亦农老师一直笔耕不辍,他的长篇小说《黑界地》,写人民为了保护土地与外来抗争的故事。写出了蒙古人民的家国情怀,达尔扈特人的忠诚。还有《绿色毛乌素》,从这本书里,可以看到一个作家的家国情怀。他说:“并不是因为你是本土作家,你的作品就能代表一个地区。对一个作家而言,敏感是很重要的,它经常地会让你动情,并不是要让你落泪,最起码的这块土地能调动起你的生活积累,好多作家是麻木的,文字是麻木的,缺少灵感。为什么你不激动,外来人会激动?”
读肖亦农的创作谈,以及后期的录音整理,在整个过程中,我一直是心潮澎湃的,并且,会时不时地受到莫大的鼓舞,字字句句骑拉帝纳,都透着一个作家的真知灼见。诚如其言:“一个作家,是以他的文学生命来衡量的,就是说以还有没有创作力,还保持不保持对生活的灵感,见到一件事情还会不会鼻子发酸,看到一件感动的事情会不会怦然心动,我觉得如果有了这些,你再把它形成文稿,形成书醉马骝,这样的生活质量也就是高了,我想如果我写不动了,我不知道会成为什么样子,好在现在还能写得动,我之所以五十年坚守在内蒙古,坚守在这块土地上,那就是说,我对文学还有追求,总觉得我的文学之梦还没有做完,它还在非常绚丽地召唤着我,尽管人如木棉,但对文学创作的这种追求还是壮心不已。”
—THE END—
来源:鄂尔多斯日报、鄂尔多斯新闻网
文:王红梅
视频来源:鄂尔多斯发布
责编:李荣、杨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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